〔妇〕 (痛哭)先生,先生,你在哪儿?
〔医〕 我在这儿。
〔妇〕 (似未听见)先生,你在哪儿,你受了伤没有?
〔医〕 没有。
〔妇〕 (见瓦砾中之尸体,跪其旁而哭)唉!先生!先生!
〔小孩〕 (以手扯医之袖)先生!
〔医〕 (俯视,见小孩,大骇,倒退数步,几至眩晕)啊!你来做什么?你——你是谁?
〔孩〕 (微笑)怎么不认得了,我是麦琪。
〔医〕 麦麦琪!你你死了!
〔孩〕 (微笑)你也死了。
七年一月,北京)
这篇文章,原文的命意,和半农的译笔,自然都是很好的,用不着我这外行人来加上什么“命意深远”“译笔雅健”这些可笑的批语。
但是我看了这篇文章,却引起我对于中国译书界的两层感想:
第一 无论译什么书,都是要把他国的思想学术输到己国来:决不是拿己国的思想学术做个标准,别国与此相合的,就称赞一番,不相合的,就痛骂一番;这是很容易明白的道理。中国的思想学术,事事都落人后;翻译外国书籍,碰着与国人思想见解不相合的,更该虚心去研究,决不可妄自尊大,动不动说别人国里道德不好。可叹近来一班做“某生”“某翁”文体的小说家,和与别人对译哈葛德迭更司等人的小说的大文豪,当其撰译外国小说之时,每每说:西人无五伦,不如中国社会之文明;自由结婚男女恋爱之说流毒无穷;中国女人重贞节,其道德为万国之冠,这种笑得死人的谬论,真所谓“坐井观天”,“目光如豆”了。即如此篇,如使大文豪辈见之,其对于穆理之评判,必曰:“夫也不良,遇人不淑,而能逆来顺受,始终不渝;非娴于古圣人三从四德之教,子舆氏以顺为正之训者,乌克臻此?”其对于医生之评判,必曰:“观此医欲拯人之妻而谋毙其夫,可知西人不明纲常名教之精理。”其对于迪克之评判,必曰:“自自由平等之说兴,于是乱臣贼子乃明目张胆而为犯上作乱之事。近年以来,欧洲工人,罢工抗税,时有所闻;迪克之轰矿,亦由是也。纪纲凌夷,下陵其上,致社会呈扰攘不宁之现象。君子观于此,不禁惄焉伤之矣。”这并非我的过于形容,阅者不信,请至书坊店里,翻一翻什么“小说丛书”“小说杂志”和封面上画美人的新小说,便可知道。